饒梨在小天臺，輔導了霍川濃幾個小時的英語。

快到中午，空氣開始熱起來。

肚子裏空空的，因為霍川濃一直嚷嚷著餓了，饒梨帶他到附近的小面館，兩人每人吃了碗幹拌面。

霍川濃本來想趁這個機會，打包行李搬來殷勳家，在家收拾東西時，明茜知道他要搬走的消息，不停地煩他，要他暑假再走。

霍川濃不耐煩了，盯著倒在沙發上在刷劇的明茜：“老巫婆住回來了，我她媽不走，待這兒找不痛快？”

明茜把臉上的面膜撕下來，扔到垃圾桶：“有我在，你怕什麽。”

霍川濃忍著火氣，指著額頭上的創口貼說：“瞧瞧，你這小妖精，哪鬥得過老巫婆。”

明茜瞥了他一眼：“哦，那你滾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阿濃。”明茜坐起來，眨眨眼，笑得像只狐貍，“你見過你小舅媽沒？就下個月跟阿哲結婚的那位。”

霍川濃繼續往行李箱塞衣服：“不就那樣。”

明茜感興趣地看著他：“你見過呀？”

“沒。”

明茜嗤了聲，懶得再理他，頭一歪倒向了沙發。

她一個朋友說，昨天見到明哲跟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在逛街，明茜琢磨著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明太太了。

見霍川濃拖著箱子，走到玄關處換鞋，明茜看了他一眼：“真走了？”

“哦。”霍川濃說，“我找了房子，你有空來找我玩。”

“啊！”明茜撲騰著站起來，語氣一下子急了，“我一來，你們就走！我也要出門了！”

說著她拿起手機，翻了翻通訊錄，開始給她的小姐妹打電話。

霍川濃把鑰匙留下，關上門。

好像沒什麽值得留戀的。

打車去了咀兒街。

因為鑰匙在殷勳身上，霍川濃先去饒梨家落腳，路過一商場大廈，霍川濃打算給殷勳買個籃球，叫司機師傅先靠邊停了車。

商場二樓是賣戶外用品和玩具的，霍川濃走進一家店，一個瘦高的女人正從裏面出來，兩人迎面碰上。

女人楞了一下：“小川？”

霍川濃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：“……”

萬蓮出來給女兒買衣服，怎麽也沒想到會碰見霍川濃。一時間，她的窘迫和尷尬的情緒籠罩著整張臉。

霍川濃沈默地走到她面前。

盯著他陰戾的眼，萬蓮低頭看向他手邊的行李箱：“你要去旅行？”

“……”下一秒，霍川濃扭頭，冷笑著出了聲，“你覺得我還有錢去旅行？”

萬蓮把視線挪到了霍川濃的臉上。

霍川濃涼涼地掃了她一眼，又道：“我被人趕出來了。”

“趕你？”萬蓮想了想，“誰敢趕你？你不是住家裏了嗎？我走之前……”

霍川濃沒忍住打斷她：“你還知道你走了？”

萬蓮搓搓手，盯著霍川濃冷得跟冰塊似的臉，有點不知所措：“小川，我去找過你的，我回去過的，你不在。”

“後來我去了國外，霍其剛他殺了人，我腦子犯軸了，我嚇傻了，我傻了，你知道嗎？”

又安靜了幾秒。

霍川濃垂著眼，並沒有多餘的動作，也沒有說話的欲望。

他沈默地等著萬蓮的解釋。

萬蓮不由自主地往霍川濃的方向看，繼續說：“我知道，你怨我，你怨我扔下你一個人走了，但這麽多年你以為我過得很好嗎？我一直在想你。”

“小川，媽媽也很想你。”

愧疚讓她露出了一個母親關愛他的模樣，但在霍川濃看來格外搞笑，跟演小品似的。

霍川濃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：“有多想我？”

“要不賠償我一筆精神損失費？讓我看看你的誠意。”霍川濃面無表情地說，“我現在也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了，你呢也希望給自己贖罪，你給我精神損失費不是理所當然嗎？”

“裙子給你女兒買的吧。”目光投向她手中提著的名品兒童服飾袋，絲毫沒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勁，“新聞我看到了，全家福拍得挺不錯的，你放心，我不會破壞你謝夫人的身份地位的。”

萬蓮僵在了原地。

從謝晉告訴她，霍川濃被明敏收養了，現在在明家生活起，她就一直心中不安。

甚至還擔心過，那麽調皮搗蛋的小孩，知道她現在的情況是不是會鬧得很不愉快，她在這種不安中，一直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。

直到今天碰見他。

氣氛因她的沈默而冷下來，萬蓮想了好一會兒，磨蹭地開了口：“小川，你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住？”

霍川濃一擡眼睫：“什麽？”

“跟媽媽住。”萬蓮有點說不出口，“我老公過世了，我現在跟心心住一起，她要是知道自己還有個哥……”

霍川濃扯了下嘴角，嘲諷道：“她不是有個哥了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謝晉那種大哥，很受小女孩崇拜吧。”霍川濃似笑非笑地，“她要是知道自己還有個我這樣的哥，你覺得她會高興？”

“別惡心我，也別惡心別人。”霍川濃挑眉，坦白道，“不去，謝謝。”

萬蓮勉強憋出了句：“小川，我說的是真的。”

霍川濃：“嗯？那行，給我筆錢吧。”

他看著她，模樣極其真誠：“我現在的價值觀就是感情都是虛的，只有錢是真實的，你不是有金榭集團的股份？愧疚的話給我錢就行了，我現在說認你當媽，我都覺得在騙自己。”

“……”萬蓮無法接受他的態度跟三觀，忍不住說，“小川，你怎麽變得這麽拜金了？”

“嗯？”霍川濃啊了聲，突然笑道，“我不跟您學的嗎？”

“怎麽還有臉問我？”他沒給她面子，咬牙諷刺道，“拆人家家庭當三兒，老公出事就扔下兒子卷款逃跑，只要有錢是老頭兒也能再嫁，就您這樣的還教我做人呢。”

霍川濃沒皮沒臉地笑：“不怕我走上您的老路啊。”

“省省吧，謝太太，你只是自私，你擔心自己。”霍川濃咬著後槽牙，加重語氣，“擔心我毀掉你好不容易得來的豪門生活。”

在霍川濃的話說出來之後，萬蓮才知道，原來這就是她在兒子心中的樣子。

原來他是這麽瞧不起她，這麽，恨她。

霍其剛造下了孽，她害怕償還，把逃避當成了唯一的出路。也曾在後悔的時候，偷偷回去找過他，抱著愧疚的想法。

卻不知道那時候明敏帶走了他，把他當作洩憤的對象。

那是萬蓮第一次心裏陰暗地慶幸，慶幸在她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場災難時，小霍川濃沒有留在家裏。

沒有成為她的累贅。

因為萬蓮覺得，十一歲的孩子，有親戚可以找，有警察和社會力量會幫他，怎麽著也不會餓死。

她還想過的是等自己安定了就回去接他。

也許拋下他的選擇，一開始會讓她覺得痛苦，等她重新組建家庭，有了女兒，她發現原來那個兒子也不是那麽重要了。

她的痛苦是害怕自己過窮苦日子的痛苦，而不是擔心兒子吃苦受人欺負的痛苦。

再後來，她在謝太太的身份裏，漸漸地，忘掉了那些往事。

忘掉了那些不癢不痛的痛苦。

……

萬蓮還在發楞，霍川濃莫名笑了起來，而後，拿起手機看了眼，轉身朝手扶電梯那兒走。

手機主頁上飄著一條信息。

饒梨言簡意賅。

【堵車？】

【沒。】

【打算給小土狗買個籃球，遇著我媽了……】

想了想，他把“我媽”兩個字刪除，換成了“我生母”，發了出去。

【……】

然後，饒梨打了個電話過來，很生硬地問他：“你、沒事吧？”

“必須沒事。”霍川濃平覆了下心情，很正經地說，“說不定還能成富二代呢。對了，不說這事了，我在華悅商場，就上次你帶我買內衣褲那對面。”

饒梨：“嗯。”

“有什麽想要的麽？霍哥給你買。”

“沒。”

“給你買個毛絨玩具吧，你們小姑娘都喜歡這個。”霍川濃說著走進旁邊一家精品店，摸著那些毛絨動物，抽出一只，拎去櫃臺付款，“再給你帶杯奶茶。”

“然後我去一趟老阿姨那，買點秋褲襪子什麽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說完，自作主張地掛掉電話。

饒梨把視線從手機挪到一旁剛包的餃子上，伸出手數了數，再回憶了下霍川濃的食量，去廚房洗了手，從冰箱裏把把面皮和餡兒拿出來，又包了幾十個。

看了眼時間，殷勳也快回來了。

餃子下鍋沒多久，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很大聲的談話聲，霍川濃把手裏的袋子扔過去，看了殷勳一眼，很土豪地說：“小土狗，給你的。”

這是他在附近商店買的。

“啊？”殷勳看了他的行李箱一眼，不滿道，“一個球抵房租，我太虧了吧。”

霍川濃直接了道：“不要，還我。”

殷勳翻了個白眼：“有個球也比什麽都沒有好。”

霍川濃：“東西也收了，幫我把箱子提過去。”

殷勳沒耐心道：“你想都別想，我可不是你小弟。”掃了眼屋內忙碌的饒梨，殷勳幾個大步跑過去，湊到她跟前，“饒姐姐，要幫忙嗎？”

饒梨正在做湯底，唇角勾著很淺的弧度：“你去、看電視。”

殷勳哦了一身，眉梢一揚，把書包放下，拿起遙控器，跳著坐到了沙發上。霍川濃把行李箱推進來，踢了踢殷勳小腿：“挪挪。”

殷勳把雙腿擡高，讓霍川濃過去了，而後把一片鑰匙摸出來說：“這是我家的備用鑰匙。”

霍川濃去接，殷勳躲過：“以後我就是你房東了，對房東客氣點，然後說好了，我姐要是回來了，你就得搬——唉喲，你他媽又打我！”

霍川濃搶到鑰匙，收回拍在他腦袋上的巴掌，扯了扯嘴角：“我這是實力碾壓。”

“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霍狗：和偶像同居失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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